当你投保时，首要之务要看保险公司的哪项指标？答案是偿付能力。它是保险公司经营发展的生命线，亦是保险公司对保单持有人履行赔付义务的能力。
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最新数据显示，2025年一季度末，保险公司偿付能力保持充足。
《保险公司偿付能力管理规定》明确，保险公司偿付能力达标的标准为：核心偿付能力充足率不低于50%；综合偿付能力充足率不低于100%；风险综合评级在B类及以上。如果以上三个指标有一个不满足，即属于偿付能力不达标公司。
南方周末新金融研究中心研究员历时两周统计分析发现，寿险业整体综合偿付能力充足率和核心偿付能力充足率（下称“双率”）均环比略升。但披露偿付能力报告的61家寿险公司中，华汇人寿“双率”均高约2000%，却不达标，而达标的60家寿险公司则有过半“双率”环比同降。更有14家寿险公司未按规定披露偿付能力报告。这意味着部分中小寿险公司偿付能力问题不乐观。
一位接受南方周末新金融研究中心研究员调研的寿险业资深人士分析称，在当前低利率环境下，叠加新旧会计准则切换影响，寿险公司资产和负债的久期缺口较大。如果资产端公允价值增加额小于负债端准备金增加额，净资产就会下降，进而影响寿险公司偿付能力。其推算，目前上市寿险公司平均久期缺口在5年左右。
14家未披露偿付能力
偿付能力报告是险企的定期“体检表”，及时披露偿付能力报告是保险公司的应尽义务。
《保险公司偿付能力监管规则第15号：偿付能力信息公开披露》第二章第十四条规定，保险公司不能按时公开披露偿付能力信息的，应当在规定的公开披露期限之前，在公司官方网站首页公布不能按时披露的原因及预计披露的时间。
何谓偿付能力充足率？它是实际资本与最低资本的比值。其中，实际资本为保险公司的认可资产减去认可负债；最低资本是监管要求险企应该具有的资本数额，为根据偿付能力监管规则计算所得。
南方周末新金融研究中心研究员历时两周统计并分析现存75家寿险公司发现，截至目前，共有14家寿险公司仍未披露2025年一季度偿付能力报告。75家寿险公司为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最新公布的保险机构法人名单中所指寿险公司，不包括健康险和养老险公司。
这14家寿险公司中，大多数公司偿付能力报告停滞在2021年，合众人寿和国华人寿为2024年新增。这些公司并未在其官网进行任何说明公告。南方周末新金融研究中心研究员在调研中发现，行业中有寿险公司因资产重组被豁免披露的先例，如大家人寿等。瑞众人寿、汇中人寿和海港人寿亦因重组而来。其他几家则可能存在一定的经营风险。以君康人寿为例，该公司在正式营业的19年中三次改名，各路股东相继跌倒，近期将再次更名为“富泽人寿”。这一消息也在1月20日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披露的最新企业申报登记公告中得到证实。激进投资、营收下滑、资不抵债、偿付能力不足······相似的的戏码似乎在上海人寿和渤海人寿等公司身上上演。
南方周末新金融研究中心研究员认为，除几家重组而生的公司外，长期不披露偿付能力报告的公司在向外界传递风险信号，而风险累积早有预兆。过往十年，上述14家寿险公司多采取激进的“保险资产驱动”经营模式。自2015年起，负债端依赖趸缴和短期期缴类理财型产品，资产端则激进布局股权和不动产投资领域，甚至挪作他用，由此引发资产端和负债端失衡等一系列问题。
南方周末新金融研究中心研究员调研发现，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监管机构于2017年推动“偿二代二期”建设。“偿二代”即中国第二代偿付能力监管体系，始于2012年原中国保监会发布的《中国第二代偿付能力监管制度体系建设规划》，经过2016年和2022年两次完善，逐步形成目前既符合我国国情又具国际可比性的风险导向“偿二代二期”偿付能力监管体系。
“偿二代”二期出台的目的是从严认定资本，引导险企回归保障本源。针对投资性房地产评估增值的风险隐患，偿二代二期明确保险公司应当以成本计量模式确定投资性房地产的认可价值，不得将投资性房地产的评估增值计入实际资本，防止高估偿付能力。
针对保险公司对非主业范围内的子公司长期股权投资，实施资本100%全额扣除，引导保险公司专注主业，防止资本无序扩张。
1家不达标，19家获A
在已披露偿付能力报告的61家寿险公司中，整体“健康”程度如何？
60家公司达标，更有19家公司的风险综合评级获得最高等级A。还有三峡人寿和北大方正人寿风险综合评级则由C转B，实现“摘帽”。
唯一“不合格”的是华汇人寿。南方周末新金融研究中心调研发现，2025年第一季度，华汇人寿核心偿付能力充足率和综合偿付能力充足率分别达1999.59%和2013.65%，但风险综合评级已连续12个季度被评为C类。
事实上，该公司自2011年成立以来长期处于亏损状态，年度信息披露报告自2013年至今连续12年暂缓披露。截至目前，公司仅存一款可售团体定期寿险但无法形成团体保障计划，且公司未成功备案新产品、开展新业务，市场竞争力严重不足。一季度，华汇人寿保险业务收入刚突破24万元。
偿付能力与保险公司经营密切相关。金融监管总局《人身保险公司监管评级办法》规定，偿付能力是影响监管评级的六大维度之一。偿付能力严重不足，被认定为重大风险情形之一，需要采取的措施包括控制风险较高、管理薄弱领域业务增长和风险敞口，责令停止接受新业务，必要时应制定实施风险处置方案；与此同时，监管部门对不少创新业务设定了偿付能力门槛，如开展个人养老金业务要求综合偿付能力充足率不低于 150%、核心偿付能力充足率不低于75%。
一位不愿具名的业内人士向南方周末新金融研究中心研究员分析称，华汇人寿偿付能力“双率”畸高系业务停滞所致。该公司在2025年第一季度偿付能力报告中称，目前面临两大风险：一是公司治理结构不完善，公司治理存在合规风险；二是新产品报批受限，业务经营停滞，无法实现经营目标。
在披露偿付能力报告的61家公司中，11家寿险公司未披露最新一期风险综合评级，但从上一期风险综合评级看，这些公司偿付能力均达标。
14家升，36家降
在60家偿付能力达标的寿险公司中，哪些公司的“双率”在上升，哪些在下降？
南方周末新金融研究中心统计发现，本季度36家寿险公司“双率”环比同降，但亦有14家寿险公司“双率”环比均升。
南方周末新金融研究中心统计发现，除华汇人寿外，共有52家寿险公司满足个人养老金业务偿付能力要求。但目前获准参加个人养老金保险业务的保险公司不足 30家。其中，寿险公司以上市公司和银行系寿险公司为主，包括国民养老、太平养老、泰康养老等养老保险公司。根据原银保监会发布的《关于保险公司开展个人养老金业务有关事项的通知》，开展个人养老金业务的保险公司要满足财务与偿付能力、风险与合规、信息管理系统等6项基本要求。在政策和市场推动下，越来越多的保险公司积极布局养老产业。目前在售个人养老金产品（保险类）124款。
偿付能力也影响权益投资比例上限。根据相关规定，保险公司上季末综合偿付能力充足率不足100%的，权益类资产投资余额不得高于公司上季末总资产的10%；保险公司上季末综合偿付能力充足率为 100%以上（含此数，下同）但不足 150%的，权益类资产投资余额不得高于公司上季末总资产的 20%；只有保险公司上季末综合偿付能力充足率为350%以上，权益类资产投资余额才能提升至公司上季末总资产的45%。
南方周末新金融研究中心研究员统计发现，除华汇人寿外，仅有友邦人寿和中美联泰大都会两家寿险公司综合偿付能力充足率超过350%。
决定偿付能力的关键因子是什么？在“偿二代”二期规则下，净资产是核心一级资本的基础，各级资本与净资产“挂钩”。
南方周末新金融研究中心统计发现，2025年第一季度，除信泰人寿未披露净资产数据外，42家寿险公司净资产环比下降。其中，国富人寿降幅最大，人保寿险和长生人寿紧随其后。
鼎诚人寿是唯一一家净资产为负的寿险公司，即资不抵债。鼎城人寿成立于2009年，原名新光海航人寿，由海航集团和台湾新光人寿共同筹建，但自成立以来，连续亏损累计近20亿元。
保险公司净资产变动因素包括当前净利润、其他综合收益、分红及其他。华泰证券分析称，在新会计准则下，对于资产负债存在错配的保险公司，利率会通过其他综合收益影响其净资产，净资产对利率敏感。
在新会计准则下，传统险准备金（负债）对利率高度敏感，利率下行导致准备金膨胀，需要资产端的债券增值予以对冲。如果资负两边波动幅度不一致，就会导致净资产波动，这也是利率风险另一种呈现形式。
而保险公司基本选择将利率造成的资产负债波动计入其他综合收益，因此此处的波动不会影响利润，通过其他综合收益影响净资产。
南方周末新金融研究中心研究员调研发现，市场普遍预计利率下行仍将持续。2025年第一季度，债市利率波动加大，10年期国债收益率一度突破1.60%，而信用债收益率整体上行，3年期AAA级中短期票据信用利差也一度扩大至37基点。
已补血超330亿元
在低利率环境下，寿险公司如何提升偿付能力？
南方周末新金融研究中心调研发现，多数寿险公司预计下季度偿付能力仍将下降。对寿险公司而言，主要有内源性和外生性两种方式优化偿付能力。前者指优化资产负债结构，提升经营业绩，后者指增资与发债等。
南方周末新金融研究中心统计发现，2025年第一季度，除信泰人寿未披露净利润外，21家寿险公司处于亏损状态，其中11家连续两个季度亏损。横琴人寿亏损最多，达3.57亿元。中国人寿、平安人寿和新华人寿净利润位居前三。
在此背景下，2025年第一季度13家寿险公司“补血”超330亿元，其中永续债和资本补充债券等规模达到290亿元，占比达到86%；另有4家寿险公司合计增资近47亿元。
不同的融资方式对偿付能力影响不同。根据资本吸收损失的性质和能力，保险公司资本分为两级四类，即核心资本和附属资本。其中，核心资本分为核心一级资本和核心二级资本；附属资本分为附属一级资本和附属二级资本。
按照《保险公司偿付能力监管规则第1号：实际资本》规定，永续债和股东增资可补充核心一级资本，而资本补充债券和次级债仅能补充附属二级资本。
资本补充债作为保险行业重要的资本补充工具，其发行规模严格与净资产挂钩。偿二代二期规则新增保单未来盈余分级后，部分保单未来盈余计入附属资本，这可能会造成对资本补充债发行规模的挤占。
股东增资亦非易事。偿二代二期根据我国保险业风险特征，针对股东违规出资导致资本不实问题，完善了资本定义，规定保险公司不得以任何形式直接或间接为非内源性资本提供资金或融资便利，防止股东套取保险资金或其他不合规资金向保险公司注资。
多位接受调研的业内人士表示，负债端补提准备金是寿险公司业绩和偿付能力承压的主要原因之一。预计2025-2026年准备金折现率基准750日曲线仍处于下行区间。他们还建议这些保险公司采取三类方式提升偿付能力充足率：考虑逆周期因素，适度松绑负债端利率锚；在低利率环境下，进一步优化资本分级与保单未来盈余上限约束，适当放宽附属资本占核心资本100%的资本限额；优化完善偿付能力相关投资风险因子。从政策上，在低利率环境下，险企对权益资产配置占比提升有潜在需求。因此，应出台支持保险资金权益投资相关政策，从投资领域和持有期限等维度细化风险因子分类。
南方周末新金融研究中心研究员张文景 实习生 雷冰 何晨硕
责编 丰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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